汉字艺术在近年被当代艺术界重新关注, 但它与书法以及现代书法之间的争论却从未停止。本文旨在重新审视三者间的微妙关系并对现代书法和汉字艺术在当前的发展状况提出一些看法与思考。

　　关键词：现代书法; 汉字艺术; 书法;

　　2018年10月30日, 一带一路“汉字力量”国家艺术基金结业作品展在中国文字博物馆开幕, 这次展览标志着现代书法在经历了近30年的探索与发展后, 以一种后现代的方式再次回归到人们的视野之中, 并变的更加前卫和多元。

　　“现代书法”实际上是一个语义模糊的概念。王南溟认为“现代书法”是一个临时性概念, 它并不是书法, 当它不再作为问题时, “现代书法”的概念将会自行消退。由此可见, 谈到现代书法就不得不探讨它与传统意义上的书法之间的关系。事实上, 由“现代书法”这个概念所包含的相关艺术现象和艺术作品应该被纳入到现代艺术的范畴之中, 即使它和书法有所交集, 但这种看起来离经叛道的“新书法”在本质上却是反书法的。书法有着自身的艺术规则, 在历经千年的沉淀后所具备的一套完整体系, 其中包括汉字 (字形和字体) 、文本 (文字内容) 和书写 (笔法、墨法、章法) 三个要素, 而这三个要素却恰好是现代书法所要消解的对象, 即对汉字的解构和对文字内容的抛弃以及将书写性向绘画性的转变。因此, 现代书法对汉字的消解反而会导致文化上的失语, 因为汉字的内在逻辑构建正是书法中点画线条的空间抽象性区别于西方抽象艺术的关键所在。无论是传统还是当代, 对于书法而言都属于时间上的历史分期, 但现代书法并非是对书法在时间意义上的一种线性延续, 而是涉及到书法本体和固有规则的艺术实验, 将两者分开来看更有助于我们对现代书法进行判断和定义。

　　既然现代书法不是书法, 那么这个命名显然就存在一个悖论:不是书法的现代书法是否存在“现代性”的转化问题?那么现代书法到底是什么?是现代绘画吗?显然也不是, 不然单独提出这么一个概念岂不多此一举。从这个角度来说, “现代书法”并不能作为一个概念被“定义”, 它更适合被界定为一种“运动”从而涵盖自85新潮以来的诸多被冠以“现代书法”名义的艺术现象和艺术流派。正是由于界定的含混不清和模棱两可才导致现代书法这个概念在艺术界一直不被认可并处于边缘地带, “汉字艺术”这一概念的提出似乎有效地缓解了现代书法的尴尬局面。

　　“汉字艺术”这一概念最早由古干和濮列平在2002年提出, 它抓住了“汉字”这一中华文明发展进程中的核心符号, 其中包含书法和“现代书法”以及其他汉字视角的艺术形态。汉字艺术的概念缓和了书法与现代书法之间藕断丝连的胶着关系, 摆脱了书法本质主义的追问, 巧妙地将书法与现代艺术的问题转化为汉字与当代艺术的问题, 扩大了书法的边界和语境, 这对于中国本土艺术语言的自主性呈现是一次颇有裨益的尝试。但与此同时也暴露出许多新的问题, 如内部群体混乱、尚未形成较为系统的艺术主张、成员艺术水平参差不齐、理论界定模糊等, 甚至对于“汉字艺术”这一定义本身也存在诸多内部争议, 此外, 对于汉字艺术的国际推广也给与了一些过高的期许和不当的定位。例如在2015年举办的“纪念现代书法30周年学术研讨会学术论文”中, 高天民先生认为“汉字艺术则是一种全新的创造。它的内涵是中国的, 但它的外形却是世界的——它以一种来自自然的形象化的内容加以共识语言表述的普世面貌出现, 因而获得了世界意义。它是中国的创造, 也是中国对世界艺术的贡献。它的出现将第一次以中国的方式改变世界艺术的格局, 也将对中国艺术未来的发展产生深刻影响。”这不仅是对汉字艺术的过度阐释, 同时也主观夸大了汉字艺术的社会效应和文化定位。汉字艺术是在被西化后的中国文化语境下产生的, 是对民族文化危机意识的一次被动反抗, 在自身艺术体系尚未成熟的阶段就鼓吹能改变世界艺术格局实际上正是一种文化不自信的体现。就算西方在近年开始加强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关注, 也并不意味着观念上的接受, 更不意味着思想上的完全认同。而“汉字艺术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广泛的社会基础”的看法则更加经不起推敲, 因为西方人在理解中国书法中的最大屏障就是汉字, 而汉字恰好又是汉字艺术的核心要素和所要表现的具体对象。汉字艺术这一概念本身就包含着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结, 作为没有所指的能指, 汉字本身就是一个民族符号, 使用汉字最多的人其实还是以汉语为母语的中国人和海外华人, 那又如何能说有着“世界范围内的广泛社会基础”呢?

　　从书法到现代书法再到汉字艺术, 它们的背后其实是中国当代艺术家和理论家在不断刷新中国文化在文脉上的经验, 是思考中国文化如何在全球化的语境下与国际接轨和如何摆脱西方中心论所做出的不断努力与尝试。当下的汉字艺术比现代书法更包容, 更具有先锋性和前卫性, 它从以书法为“图式”的水墨延伸到了雕塑、行为、装置和设计等诸多新的领域。虽然并非所有前卫和先锋的艺术都一定具备历史意义, 但在这个包罗万象的当代艺术环境当中, 它们仍然是引起关注的最为有效的方式。

　　如今, 越来越多的当代艺术家开始尝试汉字艺术的探索与研究工作, 汉字艺术的推广和传播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作为一种新回归的艺术形式, 汉字艺术在很多方面并不完善, 但也确实取得了一定的现实成果, 至于汉字艺术在未来能否成为像评论家门所期待的那样, 为未来的中国艺术代言, 我们将拭目以待。

　　参考文献
　　[1]王南溟.书法的障碍[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 2014.
　　[2]濮列平.中国现代书法到汉字艺术简史[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7.
　　[3]高天民.汉字艺术:中国美术的未来[J].中国美术, 2016, (1) :99-101.